第109章 雪狼族是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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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薩克四人把獵到的利爪雷蜥材料送回旅館, 歇了會兒，幾個人面面相覷半天，終究還是沒能忍住美食的誘惑, 出了門對著港口東邊來……
一輩子吃黑暗料理吃到死就算了，突然有一天你吃到了正常的食物, 再讓你回去吃黑暗料理，那是個人都得強勢拒絕——哪怕這正常的食物是超級兇獸雪狼族煮出來的, 也沒可能有第二個選擇。
雪狼族的店鋪開在港口最東邊劃給雪狼族的區域內, 一座兩層的木屋一層打通充當門面, 店鋪前的空地上擺了幾套做工比較磕慘的長桌子方木墩，艾薩克幾人進入雪狼族區域時, 那些連樹皮都沒削掉的方木墩上已經坐滿了食客。
聞到空氣中飄來的烤串味道和濃湯味道, 矮人阿諾德深深地吸了下鼻子，抖著嘴唇感嘆：“就算這是地獄傳來的香氣, 我阿諾德也選擇淪陷了。”
然後這個矮子就丟下了緩步而行的同伴，撒開兩條小短腿一路狂奔到排隊長龍中……
艾薩克&麥爾肯&亞力：“……”
“沒有座位了啊，要麽先等位, 要麽端到一邊蹲著吃！”煮粉的木木看見排隊的又多了一批, 高聲喊道。
“誰在乎有沒有位置啊, 快點把我的粉給我！”等最前面的老哥催促。
“別急，加料呢，你要辣多一點少一點？”在食堂幹了小半年的雪狼人邊手腳麻利地加料邊問道。
“都可以都可以，快快給我，要餓死了！”老哥手裏捏的銅幣都快給他捏扁了, 見幼崽終於把碗遞向他，麻溜把銅幣塞過去、接過碗挪開兩步站著就開吃。
艾薩克左右看了看粉面桌和烤架前排隊的人數，發現都差不多，正猶豫是先吃粉還是先吃烤肉，便見店鋪木屋後方有個至少一米五高、一米寬的圓柱形鐵桶橫飄著過來……
艾薩克：“？？”
“前面讓讓啊、我看不見前方哦！”
這圓柱形鐵桶居然還說話了，不光是艾薩克，連粉面桌前排隊的人都給嚇了一跳；再仔細一看，這鐵桶下面有一對腳丫子，兩側的鐵把手上握著一對爪爪……原來是給人擡出來的桶型大鐵鍋。
“南風、放這邊放這邊！”一名雪狼族幼崽從店內跑粗來，手上提了個鐵爐子，擺到粉面桌和烤架中間空地上。
“嘿~咻！”抱著桶型大鐵鍋的幼崽南風吃力地把沈重的大鍋輕輕放到爐子上，這才直起腰來揉肚子，“重死了，還有點燙。”
“早說兩個人一起去搬的啦，是你要逞強自己去的。”
“什麽啊，剛才你不是這樣說的誒——”
“別玩了小魚，南風，來搬東西。”有個貓族在店內喊話。
“來了來了。”倆幼崽轉身進入店內。
兩邊排隊的人好奇地盯著中間看，還沒參與排隊的艾薩克直接走上前朝鐵鍋內打探，鍋中裝著看上去就很油很濃的湯，隱約能聞到奇異的香氣，但是這股香味沒法和他已知的氣味聯系在一起，艾薩克連形容詞都找不著。
“木木，這是什麽呢？”
“鹵煮。”木木還記得艾薩克，隨口回道。
“鹵……？鹵水？鹵水不是有毒的嗎，能用來煮東西？”精靈族懂的東西多，一名坐方木墩上吃烤串的精靈戰士詫異地看過來。
“不是那個鹵水，是鹵汁做的鹵水，用很~多種香料熬的鹵汁，煮的東西很好吃，等會兒你們試吃一下就知道了。”木木很自信地。
說話間，兩名幼崽和一名貓族又搬了不少東西出來：一張木桌、一排裝調料配菜的壇壇罐罐，一桶泡發著的紅薯粉、兩摞大碗，一片木板菜案、一把尖嘴剪刀、一張鐵絲撈網，還有一對特別長的大筷子。
幼崽小魚看見站在鹵鍋前的艾薩克，有些意外，轉頭對同伴道：“我們還沒有開始賣就有人來排隊了啊？”
艾薩克：“呃……”
幼崽南風笑嘻嘻地：“聞到味道就知道鹵煮很好吃的啦~這個叫‘識貨’，知道不。”
艾薩克：“嗯……”
兩名幼崽齊齊看向艾薩克，異口同聲地：“一份八個銅幣，你要辣的還是不要辣？”
“……”艾薩克哪裏還有拒絕餘地，只得硬著頭皮道，“要辣。”
“好勒~”幼崽南風抓起一把泡發好的紅薯粉（約二兩）丟到撈網中放入鍋內加熱，右手靈活地抄起大長筷子，從怎麽看都像是女巫的黑暗料理的鹵鍋中往外撈東西，“一份要含有一個土豆、一塊油豆腐、一塊魔芋豆腐、一塊豆腐皮、一塊方肉……”
幼崽大魚把碗遞過來接著，用剪刀將燉煮軟爛的土豆和約二兩重的方塊五花肉剪開、成塊狀的三種豆腐制品剪碎；此時紅薯粉也已燙好，撈起倒入碗中，加醬油、醋、辣椒醬各少許，再放入一筷頭的焯水豆芽、灑點兒蔥花炒豆、舀半勺子鹵湯進去。
“行了，八銅幣！”
艾薩克捧起顏色實在是有點詭異的鹵煮粉，糾結了數秒，下叉子開吃……野外過夜的時候蟲子都沒少吃，這玩意兒只不過是看上去像女巫的黑暗料理，要論香味還是很誘人的，沒那麽多可矯情。
這麽一吃，便一發不可收拾——鹵煮的魅力在於芳香物質豐富、鮮味香醇回味悠長，用來做鹵煮的鹵汁沒有鹵肉的鹵汁那麽重口味、看起來濃厚其實口味比較偏淡，而清淡的味道中又有著醇香的口感，可謂是口味輕重都能獲得意趣。
蕭雲做鹵煮的辦法用的是他老姐自行開發的“獨家秘方”，用八角、草果、小茴香、陳皮、桂皮、甘草、花椒、香葉、小辣椒等香料，加上糖、鹽、胡椒和實驗室出品的100毫升蒸餾酒，用清水熬制成鹵汁；用豬骨魚骨熬出大鍋高湯，高湯裏加鹵汁，便成了鹵煮用的鹵水。
鹵水只要沒被汙染、保存得當就可以重覆利用，味道淡了往裏面加高湯、鹵汁和鹽就行，用得越久味道越醇厚，還可以順帶把部落裏不太適合拿來做大宗交易的商品消耗消耗——比如沒做成粉絲的土豆，各種豆制品，以及野生魔芋做的魔芋豆腐……尤其是後者，魔芋在這個世界實在是難以賣出價格，最貧窮的底層靠土豆紅薯過日子，魔芋可沒法比這兩者更廉價，沒窮到那個地步的人呢，又看不上這玩意兒。
艾薩克不知不覺中幹掉了一整碗鹵煮，吃完後他有一定的飽腹感，但同時更多的是意猶未盡——這就是鹵煮最神奇的地方，吃完後回味還殘留在口腔，讓人不由得產生“我還能再吃點”的沖動。
反正也沒人過來排隊，艾薩克索性就不讓開位置，目光炯炯看向負責鹵煮的倆雪狼族幼崽：“再給我來一份。”
“好勒~”幼崽南風麻溜地抓粉下鍋。
矮人阿諾德掙紮地看了眼前方的一排屁股，咬牙跺腳、從隊伍中抽身，奔著艾薩克過來。
他一動，那些排在隊尾的人也坐不住了，下意識就跟著轉移……
如果說酸辣粉和烤串給予的直接霸道的味覺刺激是位艷麗火辣的惹火女郎，那麽鹵煮就是欲拒還迎的、粘上了就要纏著你不放的小妖精，當艾薩克超越個人極限地幹掉了第四碗鹵煮後，彎不下腰的他發出了痛並快樂著的覆雜呻吟……
“嗝、撐死我了，嗝！”阿諾德也超越了個人極限，作為肚量實在比較堪憂的矮人，他直接癱到人家店鋪一側的墻根處動彈不得，有氣無力地揉著肚皮，“太糟糕了，雪狼人的東西為什麽這麽好吃？嗝！”
“那個古怪的大鍋裏煮的東西真有那麽好？”忠誠的酸辣粉擁躉麥爾肯好奇地。
“仿佛有惡魔在誘惑你的舌頭一樣地好吃。”阿諾德痛苦地道。
麥爾肯聳肩，轉頭看坐到方木墩上就起不來的艾薩克：“像你們這樣吃下去，冬季來臨前我們回去時，你們現在的衣服還能穿嗎？”
“這可真是個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艾薩克摸著肚皮感嘆。
“也許那時候雪狼人還會賣衣服給我們？”吃了一肚子烤串的亞力開了個玩笑。
“誒？我們的衣服？”用餐高峰期結束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木木拎著桶過來取水刷碗，沒想到一過來就聽到客人們討論，她低頭打量了下小身板的盜賊亞力，很認真、不帶半點開玩笑地，“你闊能穿不上哦。”
“……”亞力的臉色綠了又白。
“哈哈哈哈！”阿諾德樂得拍大腿。
等木木走遠，亞力轉頭看現在還在偷樂的團長：“艾薩克，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艾薩克無辜地攤手。
“他們之中不也有個頭矮的貓族嗎，我總不能比那兩個貓族還矮吧！”亞力有些惱火地。
麥爾肯瘋狂眨巴眼睛：“呃……”
亞力楞了下，把腦袋扭到另一邊……便見倆抱著大摞臟碗的貓族正直直地看著他。
倆貓族中較矮的雪豹珍珠蹲下來放下臟碗，走到亞力身旁和他並排站定，擡起爪爪從自己的頭頂比劃到亞力的頭頂，金色豎瞳一眨不眨地瞪著表情僵硬的盜賊：“不算耳朵，我比你高這麽多。”
亞力：“……”
雪豹珍珠驕傲地抱起臟碗，和同伴一塊兒大步離去。
“啊哈哈哈哈——”阿諾德再次猛拍大腿。
“算了，亞力，他們應該是在開玩笑。”艾薩克拼命忍笑。
亞力啥話都不想說……
“阿樹我們去玩辣！”
“東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辣！”
“去把，別跑遠了。”
兩名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的雪狼族幼崽從店內狂奔出來，撒著歡兒從兩兩對坐休息的四名人類中間沖過、跑到港口邊緣高於海灘的邊界處；不等四人反應過來，這倆幼崽便張牙舞爪地跳了下去，在半空中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廝打、互咬、“轟”地一聲砸到沙子裏，又猛然跳起來、一個壓著一個打，沒多會上面那個被壓著打的那個踹飛，雙方展開追逐，打得沙塵四濺……
“……玩？”亞力看得眼皮直跳，僵硬地扭過頭來看同伴們。
“呃……剛才他們好像是這麽說的。”艾薩克的眼神兒也是發直的。
“不會打出真火來了吧？”阿諾德看他們那互捶的勁兒都有點害怕，一個咬住另一個的胳膊、給猛擊腦殼都不松口算咋回事？
被咬的小魚此時高聲叫了起來：“南風你耍賴，說好咬人數到十就要松口的！”
南風松口、馬上又咬住他另一只胳膊。
“啊啊啊南風(╬◣д◢)！！”
“哈哈哈哈、誰叫你默數這麽慢！笨蛋！”
倆幼崽嘻嘻哈哈地越打鬧越遠，卷起的沙塵跟兩群人馬在打仗一樣……
艾薩克等四人：“……”
“我們回旅館吧？”亞力沒滋沒味地。
另三人啥話沒說，默默起身……
雪狼族的戰鬥力上限到底在哪他們不知道，但雪狼族到底有多耐打他們現在是知道得夠夠的了……幼崽都皮實成這樣，還有天理嗎？！
之前出現在精靈港口的雪狼族全是相對比較穩重的戰士，這次來了倆調皮搗蛋、忙完了工作就要嘻哈打鬧發洩精力的幼崽，來自各個種族的冒險者們算是知道了雪狼族到底有多非人——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看見倆熊孩子在沙灘上啥胡鬧，偶或出現在酒館中的對雪狼族的“身價”討論便再也沒了聲息……鬧呢！別說還跟著四個成年雪狼人兩貓族，光是想拿下那倆幼崽動靜就小不了！
也有人另辟蹊徑，試圖接近南風和小魚這倆看似好下手的幼崽以語言騙誘，結果嘛……他倆打鬧的時候外人很難近身，他倆不打鬧的時候又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忙活鹵煮——最重要的是，在非工作期間想讓這熊孩子安靜下來特別難、非常難！要讓這倆安安靜靜地聽一個陌生人賣弄嘴皮子忽悠，更是難上加難！
這天的下午，艾薩克幾個照舊吃撐，坐在空下來的方木墩上喘氣，連一開始沒碰鹵煮的麥爾肯都撐得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氣。
大部分人吃飽就走人了，還坐在這不走的大多是跟艾薩克他們一樣撐著了的，只有兩個對坐著占了一桌的人還在津津有味地品嘗美食。
“果然，鹵煮和烤串配上酒才是正確的食用方式，胡吃海喝地塞進肚子裏簡直是暴殄天物。”留著八字胡的冒險者協會分部長撮口朗姆酒吃口鹵豆腐，美滋滋地瞇著眼睛感嘆。
“可別這麽說，會被小夥子們討厭的，其實不過是我們這些老頭子沒法兒敞開肚皮享受美食，不得不精打細算能吃下去的份量罷了。”分部長對面，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十來歲、聲音卻如同老人一樣沙啞的灰袍施法者推下了鼻梁上的眼睛，笑呵呵地道。
“肖恩，適當地維護彼此的面子才算是老朋友之間的交往之道吧。”分部長佯裝生氣，眼珠子瞪了起來。
“還是算了吧，正是為了維護我們雙方的面子所以我們才不得不等著別人先吃飽，面子這玩意兒可真是害人不淺。”灰袍施法者還是笑呵呵地，“若是我們早點兒丟掉那些沒有意義的東西，那麽你和我也不會故作瀟灑地站在旁邊白白吹了半天海風。”
“好吧……我應該早一些時間來這兒的，班傑明那個小丫頭只知道自己享受，居然不早點兒把這邊的情況交代清楚，唉，年紀大咯，年輕人眼中已經沒有我們這樣的老頭子了。”分部長唏噓著道。
就坐在隔壁長桌的班傑明女士特尷尬地看過來：“普利莫老師，我——”
灰袍施法者擡手做了個制止的手勢：“別理他，班傑明，普利莫這個壞老頭兒是故意拖延船隊啟航時間的。出發之前他擔心來了北邊的不毛之地他那把老骨頭吃不了苦，就硬是拖延時間留在港口城大吃大喝……如果不是船上的酒被他喝完了，他才不會拖著我下船急急忙忙的先趕過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精靈港口再怎麽不講究起碼也能喝到朗姆酒，所以你看，這家夥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咳咳咳咳！”分部長普利莫用力咳嗽，惱火地瞪著揭他老底的損友。
班傑明女士哭笑不得，只得裝作沒聽見肖恩說了什麽：“船隊還有多久能到呢，肖恩先生。”
“畢維斯船長發現普利莫失蹤的話，大約明早就能到了吧。”灰袍法師攤手道。
“那麽我就先去請見克萊斯特將軍告知此事了，請容我先行告退。”班傑明女士起身恭恭敬敬地沖兩人行禮，帶著副手匆匆而去。
原本只是準備鹹魚休息會兒的艾薩克不經意聽了全程，給三個同伴打了個眼色，安靜地起身離開。
走出雪狼族的居住區，阿諾德便忍不住出聲道：“協會真是下了大本錢啊，讓‘戰神’普利莫來當分部長，還將‘幻惑的終結’肖恩給請過來了。”
“畢竟是被允許進入精靈之森的大事，協會當然會足夠重視。”艾薩克神色有些凝重，“只是不知道……這次來了多少個金牌獵人。”
“艾薩克，你在擔心什麽？”麥爾肯楞了下。
艾薩克點點頭，又搖搖頭，遲疑了下才道：“我在想，雪狼族住在詛咒之地深處，現在我們這些冒險者只是在西海岸出沒，雪狼族並不在乎，但若是有人深入詛咒之地，侵擾到雪狼族部落或是別的部落，會不會引起雪狼族的反感呢？”
這話一說出來，阿諾德幾個都緊張起來……萬一雪狼族對冒險者產生敵意，收攤回家不做生意，以後上哪吃撐去？
愉快的詛咒之地冒險之旅，生活質量會大大降低的呀~！
艾薩克等人操心自己的胃時，還在店門口收拾東西的木木也聽見了外面客人的談話。
“普利莫……好難念的名字。”木木腦中如是想。
把臟碗收拾到一邊、桌子擦幹凈，木木忽然“啊”的一聲。
“啊？”蹲櫃子前整理醬料罐子的阿樹偏頭看過來。
木木轉頭看了眼還坐著細嚼慢咽的倆人類，模仿著阿雲的習慣動作摸了摸下巴：“這樣啊……又要來很多人哦……”
“你在說什麽呢木木？”阿樹奇怪地。
“又要多一批新客人了，阿樹，我們的醬料食材還夠用嗎？”
“我看看啊，辣椒醬消耗得很快，大豆醬要補充一點，還有紅薯粉用了快一半了……”
“我先記下來，來人送食材時讓帶回去。”木木從櫃子裏拿出樹皮紙和炭筆，刷刷寫字，“辣椒醬，大豆醬，紅薯粉……還有什麽要補充的？”
“新鮮大豆來一批吧，除了發豆芽，我覺得我們也可以磨點兒豆花增加點餐品種。嗯……石磨來一副，還有魔芋和土豆要補，其他的就不用了。”
阿樹對著外人時比較害羞內向，只跟熟悉親近的人相處的話他就要可靠得多，比有點兒大大咧咧的木木細心多了。
“我寫好了，來你收著，我怕我會弄丟。”
“那就不要弄丟啊……”
“這我怎麽說得準嘛！”
灰袍施法者肖恩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好奇心，回頭看向身後。
沒掛招牌的雪狼族食品店內，兩個雪狼人還在邊說話邊整理東西，高大的身軀，雄壯的體格，結實的肌肉塊，腦袋兩側的白毛耳朵，瞎了眼都不會把他們認錯。
肖恩有些僵硬地收回視線，饒是他閱歷豐富、見識廣博，臉上也不由得流露出驚異神情……
獸人帝國肖恩不是沒去游歷過，不過在他出生前雪狼族就被流放了，所以他沒接觸過真正的雪狼人，但以肖恩在獸人帝國時結交的朋友們給的評價來看，他也大概能在心中勾畫出這個古老種族的印象輪廓——樂天、善戰、一根筋、堅守盟約、死不旋踵，被虎族坑到近乎亡族滅種。
這樣的雪狼族居然會走出詛咒之地跟森林精靈和人類做交易，還出現在精靈港口內售賣食品，一開始讓肖恩感覺不可思議；但跟普利莫來到這兒看到他們之中有貓族後肖恩就釋然了，或許在兩百多年間的掙紮求存中雪狼族總算清醒過來擺脫虎族、跟貓族結盟，有貓族充當大腦，視盟約如榮譽、視榮譽如吾命的雪狼族會作出判若兩族的改變並不難以理解。
施法者的感知更甚於行者，正大光明地偷聽了他倆對話的灰袍法師就很有種世界觀被刷新的感覺——
主導交易的居然是雪狼族？
貓族才是跟混的？
最扯淡的是，雪狼人居然還會寫字、能敏銳地捕捉到市場供需變化、懂得有計劃性地提前做好交易準備、還會把物資列成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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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吃黑暗料理吃到死就算了，突然有一天你吃到了正常的食物, 再讓你回去吃黑暗料理，那是個人都得強勢拒絕——哪怕這正常的食物是超級兇獸雪狼族煮出來的, 也沒可能有第二個選擇。
雪狼族的店鋪開在港口最東邊劃給雪狼族的區域內, 一座兩層的木屋一層打通充當門面, 店鋪前的空地上擺了幾套做工比較磕慘的長桌子方木墩，艾薩克幾人進入雪狼族區域時, 那些連樹皮都沒削掉的方木墩上已經坐滿了食客。
聞到空氣中飄來的烤串味道和濃湯味道, 矮人阿諾德深深地吸了下鼻子，抖著嘴唇感嘆：“就算這是地獄傳來的香氣, 我阿諾德也選擇淪陷了。”
然後這個矮子就丟下了緩步而行的同伴，撒開兩條小短腿一路狂奔到排隊長龍中……
艾薩克&麥爾肯&亞力：“……”
“沒有座位了啊，要麽先等位, 要麽端到一邊蹲著吃！”煮粉的木木看見排隊的又多了一批, 高聲喊道。
“誰在乎有沒有位置啊, 快點把我的粉給我！”等最前面的老哥催促。
“別急，加料呢，你要辣多一點少一點？”在食堂幹了小半年的雪狼人邊手腳麻利地加料邊問道。
“都可以都可以，快快給我，要餓死了！”老哥手裏捏的銅幣都快給他捏扁了, 見幼崽終於把碗遞向他，麻溜把銅幣塞過去、接過碗挪開兩步站著就開吃。
艾薩克左右看了看粉面桌和烤架前排隊的人數，發現都差不多，正猶豫是先吃粉還是先吃烤肉，便見店鋪木屋後方有個至少一米五高、一米寬的圓柱形鐵桶橫飄著過來……
艾薩克：“？？”
“前面讓讓啊、我看不見前方哦！”
這圓柱形鐵桶居然還說話了，不光是艾薩克，連粉面桌前排隊的人都給嚇了一跳；再仔細一看，這鐵桶下面有一對腳丫子，兩側的鐵把手上握著一對爪爪……原來是給人擡出來的桶型大鐵鍋。
“南風、放這邊放這邊！”一名雪狼族幼崽從店內跑粗來，手上提了個鐵爐子，擺到粉面桌和烤架中間空地上。
“嘿~咻！”抱著桶型大鐵鍋的幼崽南風吃力地把沈重的大鍋輕輕放到爐子上，這才直起腰來揉肚子，“重死了，還有點燙。”
“早說兩個人一起去搬的啦，是你要逞強自己去的。”
“什麽啊，剛才你不是這樣說的誒——”
“別玩了小魚，南風，來搬東西。”有個貓族在店內喊話。
“來了來了。”倆幼崽轉身進入店內。
兩邊排隊的人好奇地盯著中間看，還沒參與排隊的艾薩克直接走上前朝鐵鍋內打探，鍋中裝著看上去就很油很濃的湯，隱約能聞到奇異的香氣，但是這股香味沒法和他已知的氣味聯系在一起，艾薩克連形容詞都找不著。
“木木，這是什麽呢？”
“鹵煮。”木木還記得艾薩克，隨口回道。
“鹵……？鹵水？鹵水不是有毒的嗎，能用來煮東西？”精靈族懂的東西多，一名坐方木墩上吃烤串的精靈戰士詫異地看過來。
“不是那個鹵水，是鹵汁做的鹵水，用很~多種香料熬的鹵汁，煮的東西很好吃，等會兒你們試吃一下就知道了。”木木很自信地。
說話間，兩名幼崽和一名貓族又搬了不少東西出來：一張木桌、一排裝調料配菜的壇壇罐罐，一桶泡發著的紅薯粉、兩摞大碗，一片木板菜案、一把尖嘴剪刀、一張鐵絲撈網，還有一對特別長的大筷子。
幼崽小魚看見站在鹵鍋前的艾薩克，有些意外，轉頭對同伴道：“我們還沒有開始賣就有人來排隊了啊？”
艾薩克：“呃……”
幼崽南風笑嘻嘻地：“聞到味道就知道鹵煮很好吃的啦~這個叫‘識貨’，知道不。”
艾薩克：“嗯……”
兩名幼崽齊齊看向艾薩克，異口同聲地：“一份八個銅幣，你要辣的還是不要辣？”
“……”艾薩克哪裏還有拒絕餘地，只得硬著頭皮道，“要辣。”
“好勒~”幼崽南風抓起一把泡發好的紅薯粉（約二兩）丟到撈網中放入鍋內加熱，右手靈活地抄起大長筷子，從怎麽看都像是女巫的黑暗料理的鹵鍋中往外撈東西，“一份要含有一個土豆、一塊油豆腐、一塊魔芋豆腐、一塊豆腐皮、一塊方肉……”
幼崽大魚把碗遞過來接著，用剪刀將燉煮軟爛的土豆和約二兩重的方塊五花肉剪開、成塊狀的三種豆腐制品剪碎；此時紅薯粉也已燙好，撈起倒入碗中，加醬油、醋、辣椒醬各少許，再放入一筷頭的焯水豆芽、灑點兒蔥花炒豆、舀半勺子鹵湯進去。
“行了，八銅幣！”
艾薩克捧起顏色實在是有點詭異的鹵煮粉，糾結了數秒，下叉子開吃……野外過夜的時候蟲子都沒少吃，這玩意兒只不過是看上去像女巫的黑暗料理，要論香味還是很誘人的，沒那麽多可矯情。
這麽一吃，便一發不可收拾——鹵煮的魅力在於芳香物質豐富、鮮味香醇回味悠長，用來做鹵煮的鹵汁沒有鹵肉的鹵汁那麽重口味、看起來濃厚其實口味比較偏淡，而清淡的味道中又有著醇香的口感，可謂是口味輕重都能獲得意趣。
蕭雲做鹵煮的辦法用的是他老姐自行開發的“獨家秘方”，用八角、草果、小茴香、陳皮、桂皮、甘草、花椒、香葉、小辣椒等香料，加上糖、鹽、胡椒和實驗室出品的100毫升蒸餾酒，用清水熬制成鹵汁；用豬骨魚骨熬出大鍋高湯，高湯裏加鹵汁，便成了鹵煮用的鹵水。
鹵水只要沒被汙染、保存得當就可以重覆利用，味道淡了往裏面加高湯、鹵汁和鹽就行，用得越久味道越醇厚，還可以順帶把部落裏不太適合拿來做大宗交易的商品消耗消耗——比如沒做成粉絲的土豆，各種豆制品，以及野生魔芋做的魔芋豆腐……尤其是後者，魔芋在這個世界實在是難以賣出價格，最貧窮的底層靠土豆紅薯過日子，魔芋可沒法比這兩者更廉價，沒窮到那個地步的人呢，又看不上這玩意兒。
艾薩克不知不覺中幹掉了一整碗鹵煮，吃完後他有一定的飽腹感，但同時更多的是意猶未盡——這就是鹵煮最神奇的地方，吃完後回味還殘留在口腔，讓人不由得產生“我還能再吃點”的沖動。
反正也沒人過來排隊，艾薩克索性就不讓開位置，目光炯炯看向負責鹵煮的倆雪狼族幼崽：“再給我來一份。”
“好勒~”幼崽南風麻溜地抓粉下鍋。
矮人阿諾德掙紮地看了眼前方的一排屁股，咬牙跺腳、從隊伍中抽身，奔著艾薩克過來。
他一動，那些排在隊尾的人也坐不住了，下意識就跟著轉移……
如果說酸辣粉和烤串給予的直接霸道的味覺刺激是位艷麗火辣的惹火女郎，那麽鹵煮就是欲拒還迎的、粘上了就要纏著你不放的小妖精，當艾薩克超越個人極限地幹掉了第四碗鹵煮後，彎不下腰的他發出了痛並快樂著的覆雜呻吟……
“嗝、撐死我了，嗝！”阿諾德也超越了個人極限，作為肚量實在比較堪憂的矮人，他直接癱到人家店鋪一側的墻根處動彈不得，有氣無力地揉著肚皮，“太糟糕了，雪狼人的東西為什麽這麽好吃？嗝！”
“那個古怪的大鍋裏煮的東西真有那麽好？”忠誠的酸辣粉擁躉麥爾肯好奇地。
“仿佛有惡魔在誘惑你的舌頭一樣地好吃。”阿諾德痛苦地道。
麥爾肯聳肩，轉頭看坐到方木墩上就起不來的艾薩克：“像你們這樣吃下去，冬季來臨前我們回去時，你們現在的衣服還能穿嗎？”
“這可真是個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艾薩克摸著肚皮感嘆。
“也許那時候雪狼人還會賣衣服給我們？”吃了一肚子烤串的亞力開了個玩笑。
“誒？我們的衣服？”用餐高峰期結束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木木拎著桶過來取水刷碗，沒想到一過來就聽到客人們討論，她低頭打量了下小身板的盜賊亞力，很認真、不帶半點開玩笑地，“你闊能穿不上哦。”
“……”亞力的臉色綠了又白。
“哈哈哈哈！”阿諾德樂得拍大腿。
等木木走遠，亞力轉頭看現在還在偷樂的團長：“艾薩克，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艾薩克無辜地攤手。
“他們之中不也有個頭矮的貓族嗎，我總不能比那兩個貓族還矮吧！”亞力有些惱火地。
麥爾肯瘋狂眨巴眼睛：“呃……”
亞力楞了下，把腦袋扭到另一邊……便見倆抱著大摞臟碗的貓族正直直地看著他。
倆貓族中較矮的雪豹珍珠蹲下來放下臟碗，走到亞力身旁和他並排站定，擡起爪爪從自己的頭頂比劃到亞力的頭頂，金色豎瞳一眨不眨地瞪著表情僵硬的盜賊：“不算耳朵，我比你高這麽多。”
亞力：“……”
雪豹珍珠驕傲地抱起臟碗，和同伴一塊兒大步離去。
“啊哈哈哈哈——”阿諾德再次猛拍大腿。
“算了，亞力，他們應該是在開玩笑。”艾薩克拼命忍笑。
亞力啥話都不想說……
“阿樹我們去玩辣！”
“東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辣！”
“去把，別跑遠了。”
兩名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的雪狼族幼崽從店內狂奔出來，撒著歡兒從兩兩對坐休息的四名人類中間沖過、跑到港口邊緣高於海灘的邊界處；不等四人反應過來，這倆幼崽便張牙舞爪地跳了下去，在半空中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廝打、互咬、“轟”地一聲砸到沙子裏，又猛然跳起來、一個壓著一個打，沒多會上面那個被壓著打的那個踹飛，雙方展開追逐，打得沙塵四濺……
“……玩？”亞力看得眼皮直跳，僵硬地扭過頭來看同伴們。
“呃……剛才他們好像是這麽說的。”艾薩克的眼神兒也是發直的。
“不會打出真火來了吧？”阿諾德看他們那互捶的勁兒都有點害怕，一個咬住另一個的胳膊、給猛擊腦殼都不松口算咋回事？
被咬的小魚此時高聲叫了起來：“南風你耍賴，說好咬人數到十就要松口的！”
南風松口、馬上又咬住他另一只胳膊。
“啊啊啊南風(╬◣д◢)！！”
“哈哈哈哈、誰叫你默數這麽慢！笨蛋！”
倆幼崽嘻嘻哈哈地越打鬧越遠，卷起的沙塵跟兩群人馬在打仗一樣……
艾薩克等四人：“……”
“我們回旅館吧？”亞力沒滋沒味地。
另三人啥話沒說，默默起身……
雪狼族的戰鬥力上限到底在哪他們不知道，但雪狼族到底有多耐打他們現在是知道得夠夠的了……幼崽都皮實成這樣，還有天理嗎？！
之前出現在精靈港口的雪狼族全是相對比較穩重的戰士，這次來了倆調皮搗蛋、忙完了工作就要嘻哈打鬧發洩精力的幼崽，來自各個種族的冒險者們算是知道了雪狼族到底有多非人——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看見倆熊孩子在沙灘上啥胡鬧，偶或出現在酒館中的對雪狼族的“身價”討論便再也沒了聲息……鬧呢！別說還跟著四個成年雪狼人兩貓族，光是想拿下那倆幼崽動靜就小不了！
也有人另辟蹊徑，試圖接近南風和小魚這倆看似好下手的幼崽以語言騙誘，結果嘛……他倆打鬧的時候外人很難近身，他倆不打鬧的時候又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忙活鹵煮——最重要的是，在非工作期間想讓這熊孩子安靜下來特別難、非常難！要讓這倆安安靜靜地聽一個陌生人賣弄嘴皮子忽悠，更是難上加難！
這天的下午，艾薩克幾個照舊吃撐，坐在空下來的方木墩上喘氣，連一開始沒碰鹵煮的麥爾肯都撐得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氣。
大部分人吃飽就走人了，還坐在這不走的大多是跟艾薩克他們一樣撐著了的，只有兩個對坐著占了一桌的人還在津津有味地品嘗美食。
“果然，鹵煮和烤串配上酒才是正確的食用方式，胡吃海喝地塞進肚子裏簡直是暴殄天物。”留著八字胡的冒險者協會分部長撮口朗姆酒吃口鹵豆腐，美滋滋地瞇著眼睛感嘆。
“可別這麽說，會被小夥子們討厭的，其實不過是我們這些老頭子沒法兒敞開肚皮享受美食，不得不精打細算能吃下去的份量罷了。”分部長對面，看上去似乎只有三十來歲、聲音卻如同老人一樣沙啞的灰袍施法者推下了鼻梁上的眼睛，笑呵呵地道。
“肖恩，適當地維護彼此的面子才算是老朋友之間的交往之道吧。”分部長佯裝生氣，眼珠子瞪了起來。
“還是算了吧，正是為了維護我們雙方的面子所以我們才不得不等著別人先吃飽，面子這玩意兒可真是害人不淺。”灰袍施法者還是笑呵呵地，“若是我們早點兒丟掉那些沒有意義的東西，那麽你和我也不會故作瀟灑地站在旁邊白白吹了半天海風。”
“好吧……我應該早一些時間來這兒的，班傑明那個小丫頭只知道自己享受，居然不早點兒把這邊的情況交代清楚，唉，年紀大咯，年輕人眼中已經沒有我們這樣的老頭子了。”分部長唏噓著道。
就坐在隔壁長桌的班傑明女士特尷尬地看過來：“普利莫老師，我——”
灰袍施法者擡手做了個制止的手勢：“別理他，班傑明，普利莫這個壞老頭兒是故意拖延船隊啟航時間的。出發之前他擔心來了北邊的不毛之地他那把老骨頭吃不了苦，就硬是拖延時間留在港口城大吃大喝……如果不是船上的酒被他喝完了，他才不會拖著我下船急急忙忙的先趕過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精靈港口再怎麽不講究起碼也能喝到朗姆酒，所以你看，這家夥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咳咳咳咳！”分部長普利莫用力咳嗽，惱火地瞪著揭他老底的損友。
班傑明女士哭笑不得，只得裝作沒聽見肖恩說了什麽：“船隊還有多久能到呢，肖恩先生。”
“畢維斯船長發現普利莫失蹤的話，大約明早就能到了吧。”灰袍法師攤手道。
“那麽我就先去請見克萊斯特將軍告知此事了，請容我先行告退。”班傑明女士起身恭恭敬敬地沖兩人行禮，帶著副手匆匆而去。
原本只是準備鹹魚休息會兒的艾薩克不經意聽了全程，給三個同伴打了個眼色，安靜地起身離開。
走出雪狼族的居住區，阿諾德便忍不住出聲道：“協會真是下了大本錢啊，讓‘戰神’普利莫來當分部長，還將‘幻惑的終結’肖恩給請過來了。”
“畢竟是被允許進入精靈之森的大事，協會當然會足夠重視。”艾薩克神色有些凝重，“只是不知道……這次來了多少個金牌獵人。”
“艾薩克，你在擔心什麽？”麥爾肯楞了下。
艾薩克點點頭，又搖搖頭，遲疑了下才道：“我在想，雪狼族住在詛咒之地深處，現在我們這些冒險者只是在西海岸出沒，雪狼族並不在乎，但若是有人深入詛咒之地，侵擾到雪狼族部落或是別的部落，會不會引起雪狼族的反感呢？”
這話一說出來，阿諾德幾個都緊張起來……萬一雪狼族對冒險者產生敵意，收攤回家不做生意，以後上哪吃撐去？
愉快的詛咒之地冒險之旅，生活質量會大大降低的呀~！
艾薩克等人操心自己的胃時，還在店門口收拾東西的木木也聽見了外面客人的談話。
“普利莫……好難念的名字。”木木腦中如是想。
把臟碗收拾到一邊、桌子擦幹凈，木木忽然“啊”的一聲。
“啊？”蹲櫃子前整理醬料罐子的阿樹偏頭看過來。
木木轉頭看了眼還坐著細嚼慢咽的倆人類，模仿著阿雲的習慣動作摸了摸下巴：“這樣啊……又要來很多人哦……”
“你在說什麽呢木木？”阿樹奇怪地。
“又要多一批新客人了，阿樹，我們的醬料食材還夠用嗎？”
“我看看啊，辣椒醬消耗得很快，大豆醬要補充一點，還有紅薯粉用了快一半了……”
“我先記下來，來人送食材時讓帶回去。”木木從櫃子裏拿出樹皮紙和炭筆，刷刷寫字，“辣椒醬，大豆醬，紅薯粉……還有什麽要補充的？”
“新鮮大豆來一批吧，除了發豆芽，我覺得我們也可以磨點兒豆花增加點餐品種。嗯……石磨來一副，還有魔芋和土豆要補，其他的就不用了。”
阿樹對著外人時比較害羞內向，只跟熟悉親近的人相處的話他就要可靠得多，比有點兒大大咧咧的木木細心多了。
“我寫好了，來你收著，我怕我會弄丟。”
“那就不要弄丟啊……”
“這我怎麽說得準嘛！”
灰袍施法者肖恩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好奇心，回頭看向身後。
沒掛招牌的雪狼族食品店內，兩個雪狼人還在邊說話邊整理東西，高大的身軀，雄壯的體格，結實的肌肉塊，腦袋兩側的白毛耳朵，瞎了眼都不會把他們認錯。
肖恩有些僵硬地收回視線，饒是他閱歷豐富、見識廣博，臉上也不由得流露出驚異神情……
獸人帝國肖恩不是沒去游歷過，不過在他出生前雪狼族就被流放了，所以他沒接觸過真正的雪狼人，但以肖恩在獸人帝國時結交的朋友們給的評價來看，他也大概能在心中勾畫出這個古老種族的印象輪廓——樂天、善戰、一根筋、堅守盟約、死不旋踵，被虎族坑到近乎亡族滅種。
這樣的雪狼族居然會走出詛咒之地跟森林精靈和人類做交易，還出現在精靈港口內售賣食品，一開始讓肖恩感覺不可思議；但跟普利莫來到這兒看到他們之中有貓族後肖恩就釋然了，或許在兩百多年間的掙紮求存中雪狼族總算清醒過來擺脫虎族、跟貓族結盟，有貓族充當大腦，視盟約如榮譽、視榮譽如吾命的雪狼族會作出判若兩族的改變並不難以理解。
施法者的感知更甚於行者，正大光明地偷聽了他倆對話的灰袍法師就很有種世界觀被刷新的感覺——
主導交易的居然是雪狼族？
貓族才是跟混的？
最扯淡的是，雪狼人居然還會寫字、能敏銳地捕捉到市場供需變化、懂得有計劃性地提前做好交易準備、還會把物資列成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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